茶乡茶人（杂记）

　　作为一个纯粹的北方人，这次到福建安溪，在云岭茶庄园看到了茶人展示铁观音制作的各道工序，才感受到一片树叶神奇地诞生为好茶，并非只是从树上摘下来那么简单。从采摘到初制，再到精制，里面包括选叶、晒青、晾青、摇青、炒青、揉捻、初烘、复烘、复包揉、烘干、筛分、拣剔、拼堆、烘焙、摊凉、包装等十多道加工工艺。

　　安溪位于我国东南沿海规模最大的山脉之一戴云山脉东南坡，晋江的两大支流之一——西溪就发源于安溪。安溪的水系发达，有晋江和九龙江两大水系，流域面积达一百平方公里以上的溪流有十多条，还不算它们纵横交错的支流。安溪原名为清溪，即指西溪，宋宣和年间改为安溪，这个“安”字寓意着安定。这里山峰林立，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有数千座。这样的高度特别适合茶树生长，“高山出名茶”的说法古已有之。

　　茶乡有斗茶之说。于是到虎邱镇一个大祠堂里面看民间斗茶。斗茶起源于唐代，到了宋代斗茶的风气日盛。有人认为民间斗茶的习俗是因为要挑选贡茶，在选什么样的茶作为贡品时先比试一番。而今天的斗茶与历史上斗茶颇为不同，它更像是一次茶叶品质的盲评活动，目的是激励茶农们做出更受国内外消费者喜爱的茶。

　　虎邱镇位于安溪的南部，是铁观音、本山、黄金桂、毛蟹四大名茶的主产区之一。只见祠堂中间一张宽大的茶桌上，摆开了两三排白色茶盏。斗茶第一个环节是用开水烫洗盖杯，叫“白鹤沐浴”。第二个环节将一掐乌龙茶放入杯内，叫“乌龙入宫”。第三个环节是将滚水顺着杯沿慢慢冲入杯中，叫“悬壶高冲”。接下来用杯盖轻轻刮去浮沫，为“春风拂面”。加盖一分半钟后，打开杯盖闻香，为“梦里寻芳”。然后将茶依次斟入品茶的小杯中，称之为“关公巡城”“韩信点兵”。评委经过三轮品尝，给出名次。

　　品的是茶，考的是人。去年3月，我在一次采风活动中有幸结识了一位茶人。他的家就在茶乡安溪的感德镇。他说小时候有一次肠胃不舒服，母亲就给他找来合适的茶叶泡上，喝下去，过了不久，居然好了。这让他见识了茶的神奇，自此埋下了对茶叶好奇的种子。后来他由木匠改行，专心致志做茶。他爱琢磨问题，在山上一个废弃的制茶作坊里发现以前的茶叶烘焙用的是炭火，而现在都是用烘焙机。他好奇地着手实验，发现用炭火烘焙出来的茶叶香气浓郁，没有苦涩味。他拥有一片百年老树茶园。茶园的一草一木他都不让乱动，朽木倒地就让它在那慢慢腐烂，树叶落下就让它化作春泥。一棵老树一年只采一次，得到的茶青只有一斤，做成茶也只有一两。所以茶园一年产茶不过五百多斤。即便如此，他依然坚持自己的采茶、制茶方法。茶乡还有一个很大的茶叶交易市场。这里不仅仅是本地铁观音的重要集散地，也是各大茶类的聚集地。各种茶香在这里氤氲，让人恍惚窥见大地之上星星点点数之不尽的茶树、茶林、茶山与茶人。

　　茶叶长在树上，做成好茶是要靠人的。大地之上无数各有特色、各具滋味的茶香氤氲，正有赖于成百上千年无数孜孜以求的制茶人。

　　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24年06月29日 08 版）